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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輕巧的筆筒,權充一方紙鎮,你留給我的紙條壓在這方紙鎮下。

 

筆筒像個無懼的石敢當一般,壓在你給我的情書上,戍守我們的愛情不受邪魔入侵,不被惡靈附體。

 

說這張是紙條,委實太小覷了你,因為它是一張A4紙,上面承載了太多你對我的叮嚀:

 

洗完頭要記得吹頭髮,因為你都不吹頭髮,現在都會偏頭痛。

 

出門前記得擦護唇膏,因為你的嘴唇容易乾裂。

 

睡前要塗護手霜...做到要記得打勾,我回來要打分數。

 

林林總總,我忽然擔心起這張A4紙就像吳晟筆下甜蜜的負荷一樣,只是吳晟的甜蜜是來自於他的孩子,這張A4紙的甜蜜源自我的伴侶。

 

這是你最開始愛我的樣子,起初的愛。

 

也許我該忽略你總是晚上冒著大雨,去買烤雞帶到我的公司,分送給我的同事吃,卻看見我一臉為難的神色跟你說:「老婆,我們公司規定...客人不能吃外食,所以只有我們能吃,你不能在這裡吃。」

 

同事說:「朋朋,老闆不在,你是組長,有什麼關係?一起吃啦!」

我更尷尬的回答:「就是因為我是組長,所以我不能壞了規矩。」

你聳聳肩膀跟大家說:「沒關係啦,我只是想說你們工作那麼晚,一定很餓,所以我才順便買給你們吃。」

 

怎麼會是順便?你根本當時就沒工作,還要特別騎半小時去買烤雞,送過來之後,還要面對你老公一絲不苟,公事公辦的臉色。

 

你的髮絲上還帶著雨珠,在那個沉沉的雨幕裡,那夜色常是我心上揮不掉的一抹黑。

 

也許我該忘記每次買礦泉水,你總是體諒我心臟有毛病,堅持要自己抱著一箱水,走在我前面,我從後面看著你的身影,那細小單薄的雙肩,那慢慢下垂的優美,這是我的愛,一種無法言喻出口的愛。

 

也許我更該失憶,在我半夜腸胃炎,痛到在床上打滾,你載我去醫院急診,護士因為太忙碌,兼之沒有病床,要我坐在一旁等,一等半個小時,我忍著劇痛,仍然不改我的犀利本色,面如白紙的問護士:「請問您很忙是不是?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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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看到你的臉色冷淡,回家時我在後座抱著你,我問了你一句:「你在生氣嗎?」


「沒有,我只是有一個很渺小的願望,希望你把我老公的身體照顧好,我希望他活久一點陪伴我,不要三不五時出狀況。」那是一個沒有星光的晚上,兩邊的樹木夾道而黃或夾道而紅,華豔的夏夜咄咄逼人,你的聲音和著風聲輕柔的貼靠在我耳邊呢喃,像圓荷墜露的噗通聲,像月光沿著屋瓦窗欞滴落的聲音,一種雖然刺耳,卻又璀璨的回答。

 

很多朋友問及在我們的事爆發,你被家人強制帶走後,我們後來到底怎麼了?

 

在一段不短;而你又被監視的時間裡,我們沒有簡訊、手機、MSN...只是我莫名的摸索到你新開的部落格,一個你沒有告訴過我的部落格,我看到你寫滿了許多對我說的話,因為當時我吃安眠藥上班,你半夜偷偷上線的時間,我總是已經寐去,我只好偷偷的錄了一段話,寄到了你的信箱,希望不常開信箱的你,會偶然間心血來潮打開來看。

 

在那段等待的時間裡,我是焦灼的,什麼樣的海闊天空我都不需要,我只要一分鐘,我只要一點光,我只要一條縫。

 

過了兩天,我發現到你又有新的文章:「曾經每天聽到的聲音,如今卻是這麼的彌足珍貴,光是聽到這短短一分鐘的話,卻讓我激動的流下眼淚,我很感動收到這份禮物,每天張開眼睛的第一件想的事,就是你現在還好嗎?這輩子碰到你,已經夠本了,如果可以,我希望你去玩好多線上遊戲,去看好多你喜歡的書,去談幾場沒有負擔又風花雪月的戀愛,如果有一天,我還有幸回到你的身邊,我再也不離開你,沒有你,我寧願生生世世孤家寡人。」

 

這些事件讓我在半個月中從六十八公斤變為五十八公斤,為什麼我算得如此「斤斤計較呢?」因為我的精神科醫師也大吃一驚,問我怎麼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瘦成這樣?為了測量體重計是否壞了,他還親自站上去測試。

 

那時的我...常常一打開便當,挖了一口飯,我就渾身發抖,無法下嚥,媽媽默默的從旁邊遞衛生紙給我,因為我總想到極度挑食的我,總是在一打開便當,便挾起許多不愛吃的菜給你,人家說「己所不欲,勿施於人」,我這個老公卻是卑鄙到「己所不欲,強施彼身」,只是從此我身邊再也沒有你可以幫我吃掉這些菜了。

 

自你離開後,我也沒有再單獨走進喜歡的麥當勞,沒有再自己吃過宵夜或早餐,沒有你的陪伴,好像就算有錢花,一切都是枉然。

 

一直到了你的家人又放你到外縣市工作,我們的愛從以前的理直氣壯,變成了暗渡陳倉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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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在那次革命之後,初初見到你的那當口,我只覺得你一切都變得不同了!你的瞳孔開始有了滄桑,有了風霜,跟我一樣的是;你的臉也變得尖瘦了,原來這就是人家說的「斷腸人憶斷腸人,香肌瘦幾分,摟帶寬三分」啊!

 

有時一星期偷偷見個面,有時則半個月約一次會,至少我們能夠打電話了。

 

只是一個原本覺得兩人同居,稍嫌侷促的房間,有時想走到梳妝台間,舉止間都必須困滯得捉襟見肘,但是只因為現在少了一個伴,我好像從一間小瓦舍走到了空盪盪的全世界。

 

我開始在開門關門間,學會習慣裡面沒有人等待,我開始在開燈關燈間,學會忍受一個人與雙人床作伴。

 

在愛的生發與寂滅間,我輾轉反側,嗅著曾經屬於你的氣味入眠。

 

在遇見你之前,我覺得自己像是個愛情中的孤兒,有時候在屋頂上唱著不知名的歌,數算著大樓底下來去的車河,想著城市中有多少人跟我一樣的活著?

 

在愛上你之後,我好像變成忽然伸展出翅膀的幸運兒,明知道你傳統的家庭禮教下,我活像隻撲火的飛蛾,我卻堅持保有這種秘密的快樂。

有些朋友對你我之間的愛戀感到欣羨,但他們並不知道這幾年的時光裡,我們各自經歷了多少的暗潮洶湧,才有今日的流水和諧,一切絕非浪得儻來。

 看似平凡最驚奇,成如容易最艱辛,但是為了你,我什麼都願意。

有的愛情是速寫,以即興和效率取勝,有的愛情是水墨畫法,渲染中見氤氳。

我想我跟你的愛情是油畫式的,每一塊色彩、每一處揮灑,都醞釀著下一筆的石破天驚;我們細細斟酌著油彩的濃淡、比例的遠近和佈局的深淺,卻無一斧鑿的痕跡。

 

元曲四大家的白樸曾經寫過一段名句:「從來好事天生儉,自古瓜兒苦後甜。」它在刻劃愛情的越受阻、越曲折,相愛更深、相思更濃。

 

這是我們分居後,我常拿來聊慰自己的話語,因為我們並沒有被這個人生安置照顧得妥當適切,只能熬著看春陽能否打開生命的牢監,為我們探一線曙光。

 

我寧願做根靜待冬殘的槁木,等候那春暖花開的綠芽生發,只要彼此曾經擁有那些早春如詩如酒的花光,那我在成土成泥化塵化煙時,我都有一度桃紅柳綠的繁茂風華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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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為現階段沮喪失意時,你也不忘鼓勵我;現在的一切,都是短暫,以後的日子,我們始終會相守,不只是這輩子,你也預約了我的每一輩子。

 

我也告訴你,我要帶著你去天涯海角,我們去幫每一彎不知名的河流,每一座不具名的山丘取一個讓它們感動的名字。

 

常常在送你到車站的路上,我們手牽著手,即便心中有著驚濤拍岸的澎湃,表面硬是要裝作平靜自在,有時你側著頭看我那瞬間一眼,居然就在我心裡像是漁陽鼙鼓動地來那種震撼且永遠。

 

我想我是你的真命天子,守護你是我與生俱來的天職,你說簡單快樂的日子,就是你最想要的一輩子,你從不需要我們的愛像壯闊史詩,你從不勉強我去當個屠龍的勇士,當我用承諾與戒指,溫柔套住你纖細的手指,就是最浪漫的事。

 

我樂於預見你在歲月中慢慢老去的樣子,我想在以後年老時,在床榻邊為你溫柔的念著情詩,在我離開這世界前,我希望齒畔最後吐出的梵唄,是你的名字。這輩子我已經確定與你同生共死,也許我無法為你成就什麼歷史,可是...可是,光是這句「我愛你」,就是說不完的故事。

 

終於看完這篇文章的朋友,可能覺得我講了許多瑣碎的小事,可是我寧可用這些小事,來記敘我們這些始終無法羽化得道的凡夫俗子,我們每個人都不是王子,就是因為這樣,每一件對方為你做的小事,才是最感動你的事。

 

獻給你,小雪人,你也許不是我人生中初戀的愛,卻是我一再在愛情中的鼎鑊,被滾炸熬煮得皮焦肉爛,然後轉世投胎,遇見最起初的愛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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