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我到天涯海角

在大約十幾年前的時候，當時曾經有個小男朋友是個１７歲的天平座。長得白淨斯文，說話很有禮貌，穿著得體又幽默，在任何場合，他都能夠以他長袖善舞的身段吸引我的眾多朋友。

我跟小男朋友主持過不少次網聚聚會，當時一票朋友當中，認為一樣詼諧無厘頭的我們，一定是最快樂的天生一對。我們有過很快樂的片段，一向說話讓人噴飯的我，很訝異自己碰上對手，我小男朋友的幽默在於不損人，他常常都是自嘲，所以他的玩笑是非常有禮貌，而不讓人難受的。

我的好朋友３３歲，從加拿大留學回國，在爸爸的公司當小主管，長得高又多金，在我上夜班沒空理會自己戀情之時，我沒有防範他的悄悄介入。

後來我的退讓，我想三個人彼此都有心結和痛苦，我的小男朋友跟好朋友坐在我對面的猶豫和難以啟齒，我的面無表情和冷漠。

我無意識的攪拌著金色的湯匙，在咖啡含進口中時，我好像已經無法感應到任何香醇在味蕾上的舞步，苦澀漸漸向我的舌尖靠攏．．．

也許他們各自失去了一位男朋友和好朋友，可是我卻是同時失去了好朋友與男朋友。

我的體重下降至４７，我覺得自己總有忍不住要打電話給他衝動，我可憐的想聽聽他的聲音，所以我刪掉他所有的信和手機號碼，硬逼著自己絕對不准打電話給他，難過時就硬生生忍著不哭，因為我神經質的懷疑，我如果放聲大哭的話，應該會噴出血來。

在一次調店後，有一次我站領檯，那天剛好是星期假日，來消費的客人把大廳塞得水洩不通，我總是沒空抬頭看客人，那種狀況一定是低著頭一直看電腦在調度現場，忽然聽到很耳熟的男低音問我：「請問還有位置嗎？」

我震動了一下，緩緩抬起頭看著我曾經的好朋友，他跟著小男朋友在看到我時一樣大驚失色，原本交握的雙手迅速分開，顯然沒有預期在這樣的場合下與我相遇。

我們尷尬的對望著，我私自給了他們位置，旁邊的主管看到我向他們鞠躬時全身顫慄不停，很快的幫我接手，我一轉身，眼淚就掉了，我其實有很多話還想告訴他，跟他說我其實真的好捨不得他，我真的還好想他。

後來他跟我的好朋友沒多久也分手了，開始在網路上找我，但是當時我剛好修身養性半年多，上網都只是看新聞，開機只是打電動，我自閉的過著在台北大隱於市的生活，所以完全不知道這回事。

在一次半夜很無聊的情況下，我摸進了睽違半年的聊天室，他看到我跟之前一樣的暱稱時，他跟我說他當時激動得快瘋了。

因為過幾天就過年，他約我出去看花燈，他說我一個人在台北，從沒有人陪我過年，所以今年他發誓一定要陪我過年。

可能感受到他的盛情難卻，我猶豫了一下，便答應了他的邀約，看花燈時，我們處在一種曖昧的情境，在人群摩肩擦踵的簇擁下，也許親蜜，或者疏離。

手指曾經不經意的觸到對方身體，彷彿又啟動了某些密碼記憶，然後又旋即神秘的分離。

看完花燈走在要搭車的路上，他拉住了我，月光映在他臉上抹勻柔焦，兩邊的路燈恣意的拉扯搓揉著影子的肥細。

他像是要說什麼，但是卻沒有說出口，我們始終微笑著看著對方，然後又從對方眼中的水光倒映著自己的無奈和慌張。

在我上了車後，聽到他苦澀的聲音說再見，我回頭又勉強對他笑了一下，他馬上轉過頭去不看我了，在我上車後，收到他的簡訊。

「其實．．．我想對你說：我真的不知道當時我為什麼會跟你分手？我想這問題想了半年，一直到現在又見你，我很開心，但還是不明白跟你分手的原因。」

我緊緊抓著手機，身體瑟縮在座位中，不敢有任何動作與表情，我感覺到一種生命中最深沉的墜落．．．

等愛的人，喊愛喊得驚天動地，偏偏在擁有幸福時會痴傻的讓它失去。

在大前年我回到南部，在實習電梯接待員時，電梯一開啟，一個悅耳的男中音開朗的似乎在帶動某個話題，一樣的青春無敵，一樣的驕傲神氣，一樣頂著一身水洗的陽光走進電梯。

我還是一樣鼻頭酸酸的感覺，微笑的問他：「先生，請問您到幾樓？」

他震驚得猛然回頭看著我，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，看到我之後，一直你你你的說不出其他話來，天南地北，闊別經年的我們都以為永不再相見，卻在各種機緣巧合下一再碰面。

他安靜了，不再說話了，就是熱切哀傷的看著我，小小一個空間，我們這麼近的距離，隨著電梯著上下，我能感受到他眼神糾葛的情緒，等到電梯再開啟，他又被人群推湧出去。

我的眼簾感到許多光點激烈的交錯，指尖麻木的按壓著各樓層的按鈕，然後呼吸著他消失後的空氣。

也許老天肯把他由遙遠的台北，送到高雄讓我見一面，讓我知道他別來無恙，我應該必須心滿意足。

有很多欲訴難訴的離別之情，有好多難忍硬忍的痛苦回憶，這些那些，都是我來不及告訴你的許多事情．．

你一定不知道我曾經因為你不吃不喝，任由自己生病，你一定不知道我總是看著你的簡訊，安慰我們好像仍然在一起，你一定不知道我總是做夢聽到你的聲音．．．

如果不是上班，我一定會去擁抱他，我要告訴他：「對不起，我曾經如此的怨恨你，也謝謝你，跟你在一起時，我真的很開心！那些不好的回憶，我都無所謂，也沒關係了，我現在很好，也希望你很好，我現在終於懂得你當年的選擇，我還是希望我沒有在你身上完成的幸福，都由全世界的好人去幫我實現。」

我忽然覺得我有種自以為自己最瞭解那些落花有意，流水無情的痛楚感覺，那種看著心愛的人，不再愛你的意外決絕，那種在夜裡輾轉，身體百骸像要肢離破碎的無法成眠，那種乍見對方的驚駭落淚與傷悲。

不愛的後來是無奈，以前的承諾，都會變成一彎走不到出口的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