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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琳的目光熾熱的追逐著真語在講台上的身影,真語的揚一揚眉、勾一抹微笑,對她來說都是驚心動魄的勾魂攝魄。

 

一直都是這樣的;從小到大,她都是追在真語身後的影子,真語也習慣都會攜著她,小琳崇拜著真語的一切,也著迷似的迷戀著她的一切,真語的所有,總是在女校中眾多女生競相追求的目標。

 

只是真語一直沒有心動過,她並不知道是什麼原因?不過坦白說;艾琳並不喜歡那群女生纏住真語的樣子,只是她自己也不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情愫就是,她不敢深究、不敢探討。

 

「艾琳,你過來~」真語將手上喝到一半的西瓜牛奶,不由分說的塞到艾琳嘴裡,艾琳心中充滿甜滋滋的喜悅與感動,一點一滴像小鹿一樣的啜飲著剛剛可能有著真語的唾液。

 

真語牽著艾琳的手走在發燙的紅磚道上,33度的高溫,好像要將台北的馬路給翻熟了,艾琳清秀白皙的一張臉偷偷盯著真語,常常...她會覺得真語的身體是會發光散熱的日光,是令她不敢逼視的,「這麼好的一個小語啊!」艾琳有時會在心中忍不住讚嘆著。

 

「哈哈!小琳,你的嘴角有西瓜的渣!」真語生就一副女身男相,帥氣斯文的一張臉笑了起來,艾琳著急臉紅的想抹去。

 

「不是那裡啦!笨蛋!」忽然真語的臉湊了過來,一瞬間啄去了她口中所謂的那塊西瓜的渣。

 

頓時間...她好像連呼吸都靜止了,真語剛剛吻了她嗎?

 

「哇!百合之戀欸!」周圍一堆高中女生促狹的看著他們這對高中女生,艾琳羞澀得想躲起來,真語卻得意洋洋的站在前面昂揚著頭,她看到日頭被樹枝篩過,打在真語的身上,就像是探照燈一樣,她像在演唱會上接受注目禮那麼自然的巨星一般自然,這時候的真語,原來是這麼的英挺傲氣,像開在懸崖危璧上的一朵花。

 

這是她看到第35次真語直接拒絕心儀他的女生的邀約了,她只淡淡的說了句:「抱歉,我心裡已經有喜歡的人了。」

 

「是誰呢?」艾琳想破頭也猜不出來,她一直認為自己非常瞭解真語的,真語的每一篇日記,她幾乎可以倒背如流,真語的興趣,她可以如數家珍,但是她猜不出小語喜歡的人到底是誰?如果她有喜歡的人?那那天散步時,那一個吻又算什麼呢?

 

一節艾琳一向最愛的國文課,在她慌亂的思緒中渡過,她沒有膽量找真語問清楚。

 

倒是最近她發現真語的日記常會出現一些片段:

 

淋雨、淋雨,我知道我們走的是不好的命運,

淋雨、淋雨,我多希望能沿途為妳遮風擋雨,

淋雨、淋雨,我相信能等到寒冬後竄出的青,

淋雨、淋雨,我想執起妳的手聽妳說妳願意。

 

 

到底是誰呢?

 

一整鍋的杜鵑在地氣裡熬煮了一整冬,三月裡忍不住沸沸揚揚,整座校園噴紅濺紫。

 

直到艾琳生日的那一天,下課後真語帶著一個生日蛋糕來到她家,艾琳家本沒有過生日的習慣,爸媽也都不在家,她那張可愛的臉龐發著光,沒想到真語會記得她的生日,還帶著蛋糕跑到她家。

 

在燭火搖擺的間隙,她勇敢又狠狠的把真語的俊臉瞧了個夠,從不臉紅的真語忽然在燭光的映照下臉紅了:「看什麼啦!笨蛋!還不快許願?」

 

小琳快樂的閉上眼睛喃喃的許願,天靈靈、地靈靈,什麼心願都要像咒語一樣的應驗。

 

切了蛋糕以後,真語忽然問:「妳剛剛許什麼願?」

「哪有人在問心願的啦?問了就會不靈了啦!」艾琳嘟著嘴巴。

「有啦!有啦!我最好奇妳的心願了,妳不說的話,我就呵妳癢喔!」說完真語真的去呵起癢來。

 

小琳一邊大叫、一邊在床上滾來滾去的掙扎,最後終於舉起雙手投降:「好啦!我說!我說!放過我啦!」

 

真語停下動作,微笑的看著艾琳。

 

艾琳終於開口:「我只能跟妳說其中一個願望,因為我只許了兩個願望,最後第三個...是備用的,我想到才要許的。」

 

真語忍不住的催促他:「好啦~快說嘛!」

 

小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:「就是啊...妳知道的,前陣子妳跟一個女生說妳有喜歡的人了,可是我都不知道妳在喜歡誰?所以我就許願我想知道妳喜歡誰。」

 

真語翻了一下白眼:「什麼東西啊?好無聊的願望喔!」

 

艾琳不服氣的回應:「是你自己要聽的欸!」

 

真語:「那妳怎麼那麼笨啊?我喜歡的那個人,就是...就..就是妳啊!」

 

一個轟天雷打了下來,她崇拜的真語喜歡她?她有聽錯嗎?這是真的嗎?

 

她抓緊了真語問:「妳在說什麼?真的嗎?妳再說一次!」

 

真語臉紅的說:「我說我喜歡的人是妳啦,妳這笨蛋一直不知道嗎?妳不是都會去看我的日記嗎?淋雨就是琳跟語啊!」

 

她當下大夢初醒,原來淋雨是代表這一層意義啊...原來是這樣。

 

真語笨手笨腳的從牛仔褲中拿出一個紅色的小盒子,她看著真語難得笨拙的打開,裡面躺了一枚悄悄發著光的鋼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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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語單膝跪在她的跟前:「所以...妳現在知道了?這是我僅有的零用錢存下來買的,因為我買不起鑽石,我想用鋼來代表我對妳至死不渝的愛,妳也看到我的日記了,妳願意說妳願意嗎?」

 

艾琳呆呆的望著真語,兩行眼淚從臉龐靜靜滑落,她崇拜迷戀的真語,在跟她求婚?

 

真語看他哭了,居然慌了手腳,連忙安慰她:「啊!妳不要哭啦,妳不喜歡也不用哭嘛!對不起啦,那我收起來就是了。」

 

艾琳一把搶過那枚戒指:「說要送給別人的東西,哪有要收回去的道理?」

 

真語的大眼睛發著火熱無比的光芒:「所以...妳是說...妳願意嗎?」

 

艾琳羞澀的點頭:「對啦,我願意。」

 

百合之戀...在女校中不逕而走,遍山遍野的燃燒了整座校園,沒有人不知道她們相愛。

 

一直等到了艾琳的爸媽,從校園的主任口中得知了這件事,艾琳的爸媽直是要氣瘋了!

 

「妳這個不知羞恥的,為什麼好好一個學校不念,學人家談戀愛?而且還是跟一個不男不女的!」艾琳的媽媽尖銳的話語直直戳進女兒的心房。

 

很快的...艾琳父母來幫艾琳辦了轉學,在他們的觀念裡,是絕不能容許這種事發生的,寧可女兒一輩子沒有幸福,也絕不可能奉獻出自己的女兒去跟另外一個女孩戀愛。

 

艾琳哭叫著、反抗著,甚至被媽媽毆打著,「媽!我求求妳!我求妳...讓我見一下真語,我有話對她說!」

 

真語的話在艾琳的心中都是真理。

 

在一個天色都被霧翳著的早晨,四下還是徹底的黑,襯得滿天星子還水清清的,艾琳偷偷跟著真語溜了出來,她們站在那樣的高樓岩壁上,暗色裡,大樓看起來比白天更高大。

 

艾琳的白色短裙被風吹掠著,她也像極了一朵綻放得極美,但是快要凋謝的曇花。

 

真語是她的夢,她翱翔的渴想。

 

「小琳,妳的戒指戴了嗎?」真語執著艾琳的手問道。

「我死都不會放棄這枚戒指。」艾琳堅定無比的回應。

「準備好了嗎?真的要這樣嗎?」真語還是非常憂慮的詢問。

艾琳也立即回應:「嗯,我準備好了,我沒有任何猶豫跟後悔,如果這世界上容不下我們的愛,真語...給我機會,我到另外一個世界愛妳!」

 

在那個早上,那個日色絕早的馬路上躺了兩朵花,她們兩張那樣的玉精神,花容貌,卻是兩朵已經枯萎,再也美不起來的百合花。

 

有一種花,也許我們沒有看見,但是我們篤信它的存在,有一種聲音,我們沒有聽,但是我們瞭解。

 

這樁新聞,其實很快的就已經被馬政府啦、陳雲林啦...的新聞給淹沒,百合花的新聞很快成了無關緊要的歷史,這樣的歷史是無法在人們的記憶中迴光返照被檢討的。

 

天道好還,一向不言自明,宇宙既然有其規則力量,當然絲豪不爽的推出光風端出霽月,公理正道,人間自在,琅琅乾坤,從來不容宵小,總會有正道之士來為其平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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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在台上喊著:「今年...我們有一對姐妹,真語跟艾琳,已經變成了天使在看顧、祝福著我們,但是現在,我們要請真語的阿嬤,上來跟我們講幾句話!」

 

月華阿嬤顫危危的被主持人給扶上了舞台,她佝著背緩緩行來,像從湮遠的歲月裡走出來,彷彿已走了幾萬里地,涉過最荒涼的大漠,走過最湍急的忘川。

 

月華阿嬤的唇抽搐扭動著,良久良久...才對著麥克風開口:

 

「我今年已經七十三歲,我不太會講話,但是我很感動主辦單位給了我這次說話的機會,我沒唸過什麼書,我只知道愛的力量無敵,我的孫女...我知道她愛另一個女生,但是我當時沒有保護好她,我讓她在愛裡面受到傷害,她讓我這個白髮人送她黑髮人,她今天不能來參加遊行,但是由我來代替她,從這一刻起,我就發誓;我這一輩子,我要用我的生命來保護像我孫女這樣的男孩、女孩,你們沒有錯,愛的本質沒有錯,我們都應該為了自己的生命和感情驕傲,如果有人看不起你們,那是因為他們還沒有愛過,他們還沒有參透愛,真語,阿嬤知道妳不在台下,但是阿嬤知道妳這時會在現場,阿嬤替妳把妳要講的話都講完,阿嬤愛妳,阿嬤沒有後悔過有妳這樣的孫女,阿嬤一直因為有妳這樣的孫女感到驕傲!」

 

月華嬤的眼角濕潤,淚水滲在滿是皺紋的臉上,蜿蜒出奇異卻又撼動人心的流域,那些以愛的淚水灌溉臉龐,不管主流分支,粗細寬窄的紋路渠道,我們稱之為「愛河」。

 

台下響起鞭炮也似的掌聲,彷彿天空忽地打起了驚雷一般,為這偉大的阿嬤的告白而震撼,台下一對一對男孩或女孩互相擁抱著流淚,他們都因為相愛而那麼深刻的努力,他們也都因為這麼努力而希望得到祝福。

 

真語與艾琳望著彼此釋然的笑,活著的時候,其實快樂的光景並不多,死了也沒有嗒然若失,那玫瑰色的唇瓣彼此輕觸著,那樣的碰撞太蕩氣迴腸,好像是千百年才聽到一次的聲響,千萬年才看到一次的光亮。

 

 

  


 

本篇繪圖作者為 Kio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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