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我到天涯海角

其實這首歌是在蠻年輕的時候，聽原唱趙傳演唱的，當時只聽爸爸說這首歌非常好聽、詞意非常的棒！

也許當時的年紀真的太過幼小，我想．．．成長真的是一件越長大一點，就越不一樣的事情。

當這首歌十幾年過去了，我前幾天在廣告中聽到丁噹再度翻唱這首歌時，我的表情木然著，可是我看著跑馬燈的歌詞，心中被用力的搖撼著、惻惻然的隱痛、忍耐著。

前陣子有一位小朋友跟我在聊天時提到：「我們的功課壓力好大！你們都不用念書，下班回家就不用再補習了。」

我笑著回答他：「是啊，可是我也走過你們那一段啊！而且雖然我們沒有功課壓力，可是我們有另外一種壓力啊，我們有好多人，身上扛著家庭沉重的壓力，如果我們不是那麼勇敢，其實很多社會中下階層的人，根本無法撐起家庭與孩子的重擔的。」

他不服氣的回答我：「可是你們大人可以自己賺錢，買自己想要買的東西，不像我們都要跟爸媽拿錢，而且還常拿不到被念。」

我呆了一下，很苦澀的開口：「嗯．．．我以前小時候，我也跟你有一樣的想法，可是長大以後，我發現最悲哀的是．．．原來我就算自己賺錢，我想要買的東西，我還是好像永遠都買不到，就算我身上的錢夠買我想買的東西，但是也常要因為家裡經濟精打細算，把我的欲望擺在次要、或不重要的地方，然後久而久之．．我就漸漸說服自己，不用再去買那件東西了。」

丁噹帶給我的震撼，不在於她飆高音的炫技，而是她歌聲真的讓我感染到每個人在人生當中，對未來困惑，對人生迷惘、甚至害怕的無力，即使翱翔在天空，也會因為碰上亂流而畏懼，就算天空那麼大，還是有不知道要往哪裡去的遲疑。

長大後我們方才曉得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們多麼的步履維艱，我都幻想我一定會跟隔壁的男生有完美的Ending，後來在每次失戀後痛哭著不敢置信。

稍微長大後第一次在專科暗戀上一位學長，我生病時他跑去幫我買便當，後來卻在他出去之後下起傾盆大雨，我想都沒想，抓著傘便奔了出去，他當時從便利商店一轉身出來時，就對上了穿著淋濕的Ｔ恤，整頭頭髮滴著水，眼睛晶亮亮的我，他把那把傘擎了過去，那張傘下負載的是堆堆疊疊年輕的情事與秘密。

我的夢想沒有了，每天對一堆厭惡的酒客鞠躬哈腰著，我的情緒和聲音從高邁走向苦吟，從苦吟走向無聲。我身邊的人來來去去，有的已經過站下車，我還捏著票根等待著下一個坐我旁邊的有緣人。

第一次上台領獎，我靦腆的向台下歡呼的同學點頭微笑，第一次談戀愛，我在西子灣踩踏著浪花唱著歌，第一次面對寵我的親人去世，我痛哭著昏厥了好幾次，第一次失戀，我傷痛到不可自抑，覺得世界末日提早來臨，一個人在公寓頂樓撐著下巴，呆呆的看著夕陽從大樓間隱去，彷彿在感受生命中最後光亮的經過。

我的社會經歷不是一直都一帆風順，雖然經過許多大型企業的歷練，可是我跟絕大多數的人一樣，被同事排擠過、被主管打壓過，煩惱過自己付出的時間，跟得到的薪水收入不成正比、擔憂著現在的工作能否永續？

也許跟我共事過的同事，都對我的詼諧犀利印象深刻，但是同志的身份，也不是讓我真的到哪裡都吃得開，場外很多朋友欽佩我出櫃的勇氣，可是我真的不是每次都能獲得勝利。

我也碰到過有強勢的老鳥異性戀同事無所不用其極的排擠我，我沒有特別高調，只是別人問及，我會認為這沒什麼好否認的，因為我沒有做壞事，我不喜歡在這方面撒謊，人要忠實於自己的感情。

我一樣養家、一樣納稅、一樣在貢獻自己的一份心力、我熱愛這塊土地、看到陳詩欣在奧運為我們拿到獎牌，我一樣看著國旗激動的流淚，我從來都不認為我應該為這樣的性向身份，去對任何人說一句對不起。

當然很多男同事會很愛逗我，因為我永遠都恪守著「絕對不招惹異性戀」的態度，跟男生永遠保持著一定的距離，卻意外的在同志中，變成極少數那種「大家都知道我是同志，可是卻還是跟我很麻吉」的異類，也許我某些時候，我是比別人多了一點幸運。

只是當感情受到碰撞、當工作遇到瓶頸、當身體出現狀況時，我永遠都忘不掉那幾年離家在外，有時候從台北坐火車路過老家卻不敢下車的難受，那種想家的情緒，就像是整個生命的鄉愁，加上整個人生的載重。

一路行來，我是在碰上了現在這一個人，我才開始懂得又有夢想，如何做夢，他不只是我愛情中決定要相守的伴侶，也是我生命中成長的貴人。

否則．．．我常常都覺得自己只是個憤世嫉俗，會在屋頂上對著夜空發牢騷，覺得自己懷才不遇的無聊男子吧。

那天聽到「我是一隻小小鳥」的時候，他正坐在我旁邊，只是我猜他一定也無法懂得這首歌帶給我的震動，歌詞反映著真實人生，我們每個人都在跟人生拔河，用倔強和生命過招，我們沒有少數豪門一飛衝天的幸運，有時候就算我們再努力，也無法得到任何鼓勵，有時甚至換來冷言冷語，在半夜輾轉反側，害怕自己會不會被裁員？會不會被錄取？

聽聞昔日同學的發展際遇，也曾對照自己，自己懷疑是不是只有自己這麼的不幸？在第一次被主管摔東西時，我也曾全身顫抖，堅決忍著眼淚不要因為激憤而掉，猶豫著尊嚴與生活，哪一個重要。

還好我知道這個世界、這個城市，不是只有我這樣活著，有許多人用著相同的姿態，努力去飛著，也許我們現在被擊倒，可是我們永遠不會忘記要再飛得更高，就算有時候迷失了方向，可是至少知道要飛得更用力，才能找到天堂。

一個看到這首歌的歌詞，感動得滿腹感傷的六年級生，生命很長，我們還是必須繼續燃燒，繼續為了自己愛的家人與戀人而往前跑。